新旧富奇
   2小时不到的车程,从江西省城南昌即抵达抚州,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地级市显然比南昌安静许多。
   在位于抚州玉茗大道的一侧,“江西华翔富奇汽车有限公司”的牌子犹在,当地出租司机提醒,“这里关停很久了。”紧锁的大门、周边密集的住宅楼,几乎没有迹象表明这里曾是一家车企的驻地。唯一能证明身份的标识是张贴在门口的两张A4纸告示——“江西华翔富奇汽车有限公司员工解聘公告”和“抚州多尼尔房车有限公司员工解聘公告”,两则公告的截止日均为2012年6月30日。
    “反正不可能是在市区复工,这里马上由房地产开发商进驻吧。”谈到未来,他们都说,开工的希望在开发区。南昌到抚州,相距不过百公里,却造就了两家命运迥异的车企。“劳动合同都已在6月底结束,后面看情况等上岗通知。”几位留守的50岁左右的老员工一脸茫然。他们都曾是上世纪华翔富奇的一线员工,如今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由华翔富奇旧址驱车10分钟左右,便是位于抚州金巢开发区钟岭大道318号的富奇汽车新址,厂址大门刚刚挂上了新招牌——江铃富奇汽车有限公司。6月25日,江铃汽车集团宣布斥资5亿元重组华翔富奇,短短数十天后,门口红色招牌已昭示了富奇的新身份。抚州富奇,这家曾是江西汽车产业领头羊的整车制造厂几经宁波华翔、五矿集团、中信房车的辗转易手,最终于6月中旬被位于南昌的江铃汽车收购重组。当地人将抚州富奇的再度易手归结为“昌抚一体化”的地方联动,而在这道决策之门背后,“江铃富奇”的战略重组则再次勾起整车生产资质如何重新调配的大胆话题。    

   “现在主要还是厂区的清理和规划,短期内不可能复工。”办公楼内,一位邱姓负责人说。对于记者关心的富奇汽车整车生产资质一事,他声称,“毕竟停产较久,资质可能面临重新申报,生产目录才能恢复。”在他看来,具体上报工作需要与新的产能规划结合,而当下显然还没到谈这一步的时候。
紧邻“江铃富奇汽车有限公司”的新招牌,大幅“HI-MAX”江铃皮卡的宣传图赫然醒目。虽然江铃方面此前并未透露新公司未来首批投产车型,但皮卡的宣传图却证明了其短期的用意。偌大的厂区内,“多尼尔房车”的标牌刚刚被摘掉,仅仅在极其偏僻的一个角落,当下进驻富奇的准备小组蜗居在一栋两层水泥楼中筹备办公。

   这栋二层小楼内的工作人员,连同几位项目负责人加起来不满30人。办公桌上堆满了《江铃集团重组华翔富奇汽车有限公司协议书》、《补充协议书》等文件;而在他们工作地之外,所有厂房设备均已被清空,厂区的平静掩盖了其无暇顾及外人来访的紧张进度。
地方意志
   与占地近31万平方米,外表平静的富奇园区相比,数十日前抚州与南昌两地政府牵头的这起重组案则显得相当高调。
    6月25日,江铃汽车集团董事会及有关子公司一行30余人,从南昌赶赴抚州,参与江铃集团重组华翔富奇汽车有限公司项目签约。前江铃汽车党委书记、现任抚州市市委书记龚建华当日的表态意味深长,“缔结友好、建立合作,对江铃来讲是份责任,对抚州来讲是个机会。责任和义务由此开始,而不是到此结束。”
    据江西省政府知情人士称,“富奇项目正是由于龚建华的牵头推动,才最终有了定论。”而在此前的数年间,坊间一直传言江铃有并购富奇意向,“最终成功重组的重要原因是,可能保留的生产能力被继续留在省内,而富奇的存在对南昌方面尚有价值。”该人士称。
   在江铃最终接盘前,华翔富奇在2008年曾易手中国五矿集团,于当年10月成立抚州多尼尔房车公司,其后又被中信房车集团有限公司托管,在生产了25台“移动别墅”之后,于2010年2月陷入停产状态。龚建华自去年8月上任后,即着手对抚州这家唯一的整车生产企业尝试改造,并牵手地方力量解决该企业劳资问题。
   在上述江西省政府人士看来,入主抚州前,龚建华也曾是南昌市委班子重要成员,江铃战略重组富奇一事,其实此前就已被龚建华所提及。从这一意义而言,此次富奇被江铃方面重组既显示出龚建华抚州施政后的铁腕,同时亦可佐证江西方面打造“昌抚一体化”的全盘思路——政府主导,企业联动。
   对此,江铃汽车集团董事长王锡高也表示,“扩大规模,寻找生产基地,抚州无疑是上好之选。”他的判断基于两点:一是抚州金巢经济开发区已获批江西省级汽车零部件产业基地,为江铃项目的发展打下了基础。同时考虑对周边地区形成强力辐射,抚州是离南昌最近的下设区市,优势明显。
   对于江铃选择富奇的初衷,王锡高阐述的足够明确,而江铃在作为强势一方入主前不忘饮水思源。据6月25日参加双方签约仪式的相关人士回忆,当时王锡高曾表示:“感恩9年前富奇曾帮助过江铃起步,富奇的技术人员曾支持过江铃发展。富奇有过辉煌,曾是江西汽车产业的排头兵,但后来错过了发展时机。如今富奇举步维艰,我们有责任帮一把。”
江铃善后
    尽管江铃方面高调回应牵手富奇,但政府牵头的“天作之和”如何短时间内对其业务形成合力,其实作为入主一方的江铃心里并没太多底。
    依据王锡高的说法,江铃对抚州富奇的前期建设至少要投入5亿元,第一阶段建设5万辆商用车生产基地,明年底可望投产。但据江西省机械行业管理办公室一位内部人士表示,“如果未来市场一切顺利,这样的产能和商品配置可以起作用,但现在就江铃自身的皮卡和自主乘用车项目而言,很难说谁救谁。”对他的看法,江铃方面的反应不置可否。
   而除此之外,是不是可能存在另一种可能性,即“先保后盘”——江铃先期介入保留并盘活富奇资产,其后再另做打算?据称,早在2005年前后,华翔富奇的高管就曾奔赴印度和当地的汽车企业进行接触。不过,这些曾经的努力因国家汽车产业政策有关合资企业的细节调整而被堵死。
   7月12日,国家工信部发布了《工业和信息化部关于建立汽车行业退出机制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决定在汽车行业建立落后企业退出机制。《通知》明确提及,对于不能维持正常生产经营的汽车生产企业,实行为期2年的特别公示管理(新建企业除外);在特别公示期间,不受理有关企业的新产品申报。特别公示期满后,未申请准入条件考核或考核不合格的企业,暂停其《公告》,且不得办理更名、迁址等基本情况变更手续。
    此前,上述江西省机械行业管理办相关人士也未能对“先保后盘”的思路理出头绪,但见到《通知》全文后,他认为至少从确保富奇整车生产资质的角度,江西省和江铃的做法尚有其可取之处。
    在确保富奇的整车生产资质后,江铃还将下哪步棋?江铃汽车一位高层接受采访时称,“以后存在将自主SUV驭胜拿到抚州的可能,当然也可能是(江铃)与福特的合资自主车型。”他并不愿过多谈及关于福特的细节,“现在是先救活富奇,南昌与福特的棋都还得一步一步下,更何况是八字没一撇的抚州呢?”

记者手记
民企造车 大浪淘沙

    抚州城内,很少有人能正确指明华翔富奇确切的所在地,抚州人的唯一印象是老富奇汽车厂,这也决定了记者这次“寻壳”之旅的第一站。
    沿着玉茗大道,这条抚州主干道一路前行,在道路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巷子中,终于看到了“江西华翔富奇汽车有限公司”紧闭的大门。透过大门,一块“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的上世纪流行的宣传品号标牌证明着这座废弃工厂残留的痕迹。
    门口传达室的两位中年人正在抽着烟打发时间,据他们自己说,过去还都曾是总装车间的技术工,“老富奇成立在1969年,比江铃早很多。上世纪80年代时厂子效益很好,后来就慢慢走下坡,现在可大不如前了。”老工人所言,与上世纪80年代末老富奇引进日本陆地巡洋舰的生产技术和全套模具生产越野车型的历史基本吻合。
    在工人们看来,富奇在易手华翔后开始每况愈下。“上海人不懂,销路越来越不好。”在其中一位工人印象中,当时来自浙江宁波象山的华翔集团管理层更应归为上海人,这种基于上世纪对上海人的传统认识也暗中传递出宁波华翔在介入富奇后,似乎是算计、牟利多,而真正对整车制造的了解并不深刻。

    在国内汽车市场名不见经传的华翔集团,生产的桃木内饰、仪表台总成曾在汽车零部件制造行业小有名气,其产品一度为一汽、上汽、德国大众、美国通用等国内外主流整车厂商配套,不过汽车零部件制造的经验并没能让华翔顺利盘活富奇。
    现在,华翔唯一留给富奇的是抚州金巢开发区内那座曾经的新址,在华翔的规划中,这里本应成为一座年产10万辆整车的工业园。而在华翔甩包袱后的两度易手后,最终从这里走出的房车仅仅为25辆。

    2003年5月,由于仰融的倒台,总部位于浙江象山的华翔集团接收华晨名下60%的股份入主中兴汽车,并通过中兴汽车同时掌握了江西富奇50%的股份。2004年7月,华翔通过投资建设富奇汽车工业园的注资方式,增持富奇汽车股份至80%,同时减持中兴汽车股份至20%。

链接

2012年

江铃集团重组华翔富奇;

2010年

华翔富奇停产;

2008年

华翔富奇易手五矿集团,同年10月成立抚州多尼尔房车公司,其后被中信房车集团有限公司托管;

2007年

上海弘鼎投资有限公司出巨资收购重组江西华翔富奇汽车;

2004年

宁波华翔集团通过投资建设富奇汽车工业园的注资方式增持富奇股份至80%;

2003年

中兴汽车以承债方式整体收购富奇汽车公司;

1969年

江西富奇汽车总厂创建,系国家目录内定点生产企业。荒草依依,厂房依旧,城内的那座废了,城外的这座不知何时才能重现生机。自2004年全盘控股富奇到当年推出华翔富奇6500,宁波华翔并非没有想法——先借助收购整车资质完成产业转身,其后希望借助零部件配套优势提高华翔富奇产品竞争力。这本是民企造车不错的算盘,不到1亿元资金,换来一家冲压、焊接、涂装、总装四大工艺齐备的汽车制造厂,同时兼具工厂土地的产权和成型的产品——富奇6500及其“准生证”。

    成功的总是少数,宁波华翔并没有如它的浙江同门吉利一样,迅速在短期内由整车制造获利,相反,当吉利集团董事长李书福开始为全国铺点筹措资金时,华翔富奇的产品销路已经由年均四位数快速下降到两位甚至一位数。